以适度来利用资源:侗族文化对当代生态文明建

摘 要

  导言 在很多的古歌中,都会有这样的描述:侗族先民追寻的那个地方,极目望去,古树遮天,青藤缠绕,树上百鸟争鸣,猴子成群窜林中,是一片既古老、神秘,又充满生机和富有诗意

导言

在很多的古歌中,都会有这样的描述:侗族先民追寻的那个地方,极目望去,"古树遮天","青藤缠绕","树上百鸟争鸣","猴子成群窜林中",是一片既古老、神秘,又充满生机和富有诗意的理想家园。事实上,凡到过此地的人们也都有同样的感受。

因而才有这样的情形:当这支沿着祖公射出的神箭溯水而上的先民来到"尚重"、"古邦",发现这里混沌的原生状态美,而且这里"好山好水人人夸,到处都是大榕树,还有一块好沙坝,这里土熟地好,满山密林是百鸟栖身的地方";远处近旁,"青山绵延不断,绿水环抱山场;溪边那块田坝,田中禾秆粗得像大腿一样,林中的青菜有甑子粗,张张叶片像蒲扇大"。也正因为这样,这支沿着祖公神箭逆水而上的先民。

六堂恋这地方的土肥,

安富恋这地方的密林深山。

六堂邀六宝在这里住下,

安富邀女婿在这里建造家园。

这里,六堂、安富的决定,不仅是"对美的感知"与"判断",而且是一次足以改变一个民族历史命运的重大"抉择"。正是有了如此伟大的"判断"与"抉择",这支先民才得以在这一方天一住就住了千百年。事实上,在后来的日子里,六堂、安富及女婿们,和这方天的土著先民们和睦相处,共同营建和守护着这片家园。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历史发展到了今天,这片蛮荒、原始、混沌的家园经先祖们的精心营造,范围、疆域有了新的拓展,扩大到湘、黔、桂三省(区)毗邻地界。如今,那片土地依然神秘、美丽、充满生机和富有诗意。因而有不少涉足过湘、黔、桂这方天地的人,他们或是旅行者,或是学者,无不为那里的山光水色所感动。他们认为,那片神奇、美丽、充满生机和富于诗意的土地,无疑是生活在现代文明重压下以致身心疲惫的人们能借以自慰和栖息的理想的精神家园。

祖先为什么含辛茹苦地迁徙与逃奔,无非就是为了抚养出健康美丽的后代,它们的后代现在有了这样的健康和美丽,这就是历史对苦难最好的回答。

人口适度意识与资源的管理

从江县的占里,有这样一种奇特礼俗,即规定孩子们长大成人了要面对肃穆的祭坛,跟着寨老一唱一答地吟诵《许愿》歌,表示每一对社会成员组成家庭后一生只生两个小孩子:

一棵树上只能有一窝雀,

多了一窝就会挨饿;

山林树木是主,人是客;

占里寨是一条船,

有树才有水,

有水才有船……[footnoteRef:0] [0: 参见吴景军:中国文化报,2004-02-12.]

《许愿》歌的话语方式生动、形象,富于诗意性,但内涵相当庄重、严肃,世俗功利性和目的性也很明确:为了确保整个寨子的人口繁衍,一方面合乎人自身生产的规律,另一方面合乎人所面对的自然环境的规律。关于礼俗功能的上述规定性和目的性是否合情或合理,有待作进一步的探讨。然而礼俗的意义指归,礼俗功能的发生,以及为什么发生,应该说其潜在性原因乃来自这个民族对"先造树林,再造人群"这一"母体原型"思维方式的独特理解和强调。这样解析,应该说是合乎实际的。近年来,生态环境问题成了热门话题后,人们对占里侗寨这一奇特礼俗表示出极大的兴趣和关注,这也说明,我们的结论是有现实依据和价值意义的。

"一棵树上一窝雀, 多了一窝就挨饿",就是人口与资源之间必须保持一定的比例,才能生活下去,也才能生活美满。侗族居民很早就从生活实践中认识到节制生育、控制人口过快增长的必要性。在黔东侗族地区不仅有节制生育的观念, 而且在一些侗寨还实实在在实行着节制生育的习俗。比如从江县占里侗寨就长期实行男女平等,节制生育的寨规。相传, 占里塞的先民由广西迁徙而来,人口由最初的5 户发展到百余户后,人地矛盾开始突出起来。人们渐渐感到生活难以维持,与此同时,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也在加剧,偷盗械斗时有发生,纯朴的民风受到冲击。在生态环境和社会思想发生变化的情况下,占里侗寨的人们开始对自身的行为进行反思。据说,最早提出控制人口思想的是清朝时候一个叫吴公立的塞老。他提议家有50挑稻谷才许养两个孩子,30 挑谷子只能养一个孩子,于是就逐渐形成了一对夫妇只能养育一对儿女的习俗,这样一来,全寨人口控制在700 人以下规模的寨规。

"乡有规,侗有理。"每年农历二月和八月, 全寨男女老少聚集在鼓楼下,由寨老讲述寨规古训。人人会唱的侗歌, 更是弘扬传统的最好形式。他们唱道:"一棵树上一窝雀,多了一窝就挨饿。家养崽多家贫苦,树结果多树翻根。养得女多无银戴,养得崽多无田耕。女争金银男争地,兄弟姊妹闹不停。盗贼来自贫穷起,多生儿女多祸根。"这些民间歌谣, 正以其通俗的形式最真实、朴素地反映出侗族人口生态意识的真谛。

黔东南侗族居民在获取野生动植物资源时, 由于敬畏山神, 认为贪图太多必遭惩罚, 因而遵循取物不尽、取之有度、用之以时的自然法则, 再珍稀的现存资源, 也要给山神留下一部分, 从不乱捕滥猎和乱采烂挖,禁忌捕杀动物幼仔, 也禁忌在野生动物繁殖期狩猎。人们采集的对象主要是野菜、杨梅、野梨、弥猴桃、野李、板栗、木耳、香菌、竹笋、蕨菜、山薯、青苔等, 野菜、菌、笋等起了补充家菜短缺的作用。人们在挖山折耳根、山薯时, 总是自觉将连接藤蔓的一小段复埋入土中,以利其再生。

在黔东南侗族地区,环境与资源管理一般由有威望的寨老、款首等头人出面倡议、组织和实施。每年春天和秋天, 他们都要召集居民修订和宣讲村规款约, 以民族习惯法为依据, 对环境与资源实行全员封闭式管理。这种以民族习惯法管理环境和资源的方式, 在过去侗族特定的社会历史条件下十分有效。[footnoteRef:1]封山育林, 就是侗族地区比较成功的环境管理模式。款约规定: 禁止砍伐村寨前后的风景林木, 不准乱捣树上的鸟窝等。款约还明确规定,"山林禁山, 各有各的, 山冲大梁为界。山场有界石, 款区有界碑, 山脚留火路, 村村守寨规。山间的界石, 插正不许搬移; 林中的界槽, 挖好不能乱刨。不许过界挖土, 越界砍树; 不许种上截, 占下截, 买坡脚土, 谋山头草"。侗款对大到山地资源, 小到村寨环境卫生都有明确的管理规定。对失火烧山的人, 除赔偿山主的损失外, 还要罚其重新造林; 对盗伐林木的人, 给以严惩重罚。款约对造林护林的人, 则大加赞颂, 并予以物质和精神奖励。在黎平县茅贡腊洞村的一块《永记碑》记载了侗族吴传冷一家育杉秧、开山植树的业绩, 并留下"无树则无以作栋梁, 无材则无以兴家, 欲求兴家, 首树树也"的古训。由于奖惩分明, 使得这一地区的侗族开荒造林、封山育林、爱林护林蔚然成风。当地侗族居民依靠这种具有鲜明特色的环境与资源管理方式,曾使大片林木得到有效保护,村寨周围及山林地树木葱茏,青枝绿叶四季不凋,农林生产得到发展。这种传统的管理方式,至今仍不失其积极意义。

"船"的寓意与资源均衡利用

黔东南侗族村寨的人居环境往往被和谐地融入了人造的湿地生态系统中,而且与周围的环境相互协调,以至于不管是哪个村寨的侗族乡民,都会向外来者重复同一句话:"我们的村落活像一条船"。至于为何要如此打比方,这与侗族的人地观紧密相连。

黎平县的九龙村是一个历史悠久的侗族小山村,整个村庄处在一条狭长山涧盆地中,横贯盆地的河流穿村而过,在村内形成了九道拐,该村的侗族乡民,因势利导,在这九个转弯区,挖掘了九口鱼塘,据传这九口鱼塘都有龙栖息,因而村庄的名字也被称为"九龙"。别小看这些人工挖掘的鱼塘,它们实际上具有多重功能,洪水季节,它们可以发挥储洪功能,枯水季节又具有调节水位的功能。在平常的日子里,这些鱼塘都是放养草鱼的生产基地。为了使它们能够发挥多重的功能,乡民还得做出更加精细的安排。沿河都设置了分水坝,而且配套挖掘了引水沟,鱼塘和河流的连接处又设置了鱼栅,避免洪水季节喂养的草鱼外逃。更重要的是,每年都得对鱼塘实施清理,清除淤泥,以便这些水塘能更好地发挥调节水位的功能。居民的干栏式住房,又都临塘而建,很自然地形成了九个片区。在村庄内还依据地势,修建了4座鼓楼,每座鼓楼的大小和屋檐的层次又各不相同,从而使得整个村庄,更显得静中有变,错落有致。

在河流的上游,乡民们集资修建了一座凉亭,相应地在河水流出村庄的位置,修建了一座风雨桥,整个村庄好像是被浸在水中一样。乡民们总会驰骋自己的想象,向外来者介绍说:"你们看,微微翘起的凉亭活像是船头。低矮平直的风雨桥不就是船尾吗?四座鼓楼,就是这条船的四根桅杆,我们全村人都坐在这条船上。不过如果我们村的人多了,这条船就会被压沉。要推动这条船前进,也会力不从心。因而我们村中的人口数最好是长期保持稳定,我们这条船才能乘风破浪。"

乡民的这番表述,并不出自空想,而是他们的生存理念和实际行动。村寨的稻田都是根据水源大小而开辟的,稻田都散布在河流两岸的台地上,在稻田的上方构筑起大大小小的鱼塘,确保稻田能有足够的水源补给。每一丘稻田都配备有引水渠和排水沟,在田中还配备有节制水位的鱼塘,引水渠渠上还设置有分水坝,整个稻田系统本身就是一项艺术杰作。不仅能确保水田稳产高产,而且河流水位的涨落都严格地掌握在人的控制中,水多了都及时排掉,水不足时能关闭闸门,确保鱼塘和稻田不会脱水。不足之处仅在于,能够开辟稻田的自然环境极其有限,多开一亩稻田都难以办到。可能正是因为这样,该村的侗族乡民才能那样自觉地意识到人口节制的必要性。据该村的寨老说,在该村的历史上,他们也确实做到了人口控制这一点。在能够回忆起来的几个世纪间,该村的人口数基本能保持稳定。人地关系的协调也能得到稳态的延续。

从生态维护的角度看,九龙村寨建构的科学性也值得称道。由于所有的住房都临塘而建,每一个住房都相互分离,平常是靠架空的栈桥相通。遇到火灾时,只要砍掉栈桥,火势就不会蔓延,这正是该村的建筑虽然全部采用木构,但村寨却能有效抵御火灾的原因之所在。另一方面,生活废水,包括人畜粪便,都是直接排放到鱼塘和稻田中,以便于稻田和鱼塘中生长着的水生动植物去加以降解,有效地消除了环境的污染。因而从稻田、鱼塘排入河流的水体,十分清洁。天然河道能始终保持清澈见底,鱼虾成群,居民的日常饮用水则另有安排,他们是通过人工引水的办法,将森林中泉水引到了离村最近的坡面上,并人工配套建设了取水点,由于这样的取水点比村庄和农田还高,因而不会受到污染,这是该村居民在历史上能够长期免除消化道传染病威胁的原因所在。

为了高效地控制水土流失,确保村寨和农田的安全,九龙村侗民也像其他侗族居民那样,在农田和森林之间人工建构起水平浅草带。对这样的浅草带,每年都需要人工清理,割去过高的茅草和偶然长出的灌木和乔木,并在初春的干旱季节用火烧掉,才能确保这样的浅草带只能长出20厘米以下的浅草。九龙村侗族居民认为花费劳力维护这样的浅草带是很划算的事情,一方面这里是放养家畜的牧场,另一方面,这样的浅草可以降低山洪下泄的速度,使山洪偶然携带的泥沙在这里就地沉积,既不会进入稻田,更不会进入河流,农田和河流才得以长期稳定。此外这样的浅草带,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监控森林中的野兽。任何野兽要越过这样的浅草带进入稻田捣乱,乡民坐在家中就能观察到,可以用弩机射箭吓唬它们,或者干脆射杀它们。这样的浅草带还能有效地避免生活用火蔓延到森林中去。他们对村寨周边的环境的规划,显然是多年经验和教训积累的结晶。

九龙村的建设不仅考虑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也关注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寨中的鼓楼、凉亭和风雨桥不仅是一种景观的配置,更重要的还是全体乡民的公共活动空间。乡民在劳作之余,都会汇集到这些地方来,一边从事手工作业,一边谈心,甚至还可以对歌品酒。这样的公共空间,可以在恬静的生活中将所有的乡民凝聚在一起,使之成为一个相互理解和相互支持的整体。

像九龙村这样的侗族村寨遍及黔东南各地,尽管自然与生态结构各地互有差异,会给不同的侗寨建设添加或者省略某些具体的内容,但他们的基本构件都与九龙村大体一致,而且每一个侗族村寨的规划和建设,都能做到精准而实惠,既便于生活,又能确保周边自然与生态环境的稳态延续。这就提出了一个问题,在没有现代化测量技术的条件下,这些从来没有学过设计和测量的侗族乡民,为何能把自己的村中建设得如此精妙,几乎达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正确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些侗族村寨不是设计出来的,而是靠不断地磨合完善出来的。完善的过程其实就是与大自然对话的过程。举例说,无论是哪一块稻田,或者鱼塘供水欠缺,或者排水不畅,乡民们都不是用仪器测准后再动工,而是通过多次反复的试探后,才最终确定渠道的走向和坡度,确定控制水文的开口大小,在实际的观察中,很容易找到有说服力的证据。不少处于应用状况的木质分水坝,分水的开口都保留着多次使用锯子锯过的痕迹,这些都是他们不断调整水位的明证。总之,虽然这样的村寨结构达到了十分精巧的地步,但乡民们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仅仅因为他们认真倾听大自然的回音,并不断地完善自己的村寨工程,人地关系的和谐才最终达到超过定型水平设计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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